一边是经济世界里最原始的资本堆砌的地方,一边是构成现在社会绚丽多彩的幻象的地方,这两极相拢的现象却在地产圈经常上演,形成一个独特的群体:地产圈里的文人。
地产圈里的“文人”大致可分为两类。一类是冯仑、胡葆森、王功权这样的,会写诗、对对联,有情怀;一类是从文字岗位上转行进入企业,例如吴亚军、谢强、沈力男。
这两种特质的结合,一方面让他们带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,另一方面又常常产生一种无形的困惑,存在于理想与现实之间,对于后者犹甚。
前一段时间,圈内流传一则笑话,“如果你说你是一个学者,开了个公司,会被鄙视,认为你俗,真是斯文败类。可是如果你说你是一个商人,经商之余还专研学术,别人会肃然起敬,尊称你为儒商。所以说话的时候,顺序特别重要。”向历史中追溯,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,那一江之水就犹如横在商人和文人之间的隔阂。
第一次见沈力男,是在通州著名的3亿元一栋的别墅项目中,他说话小心谨慎,出身媒体圈的他熟知我们这些记者的做派和技俩,让我们无可奈何,也由此产生错觉,“弃笔从戎”之后就完全遵守了商业圈的潜规则。
这正如沈力男在《泡沫中的沉浮》中说到的“作为业内人士,屁股指挥脑袋,切入问题的角度偏颇,习惯性为开发商执言,谁让其乃我之衣食父母?”
但从《泡沫中的沉浮》收录的90篇文章中,仍能看出沈力男从事媒体工作留下的琢磨标题的痕迹,还有力求着笔客观的言辞。
例如其在评述星河湾的文章中写道“降价从来是件尴尬的事情,更是桩‘心不甘、情不愿’的事情。降价,对房地产而言,‘难’;对高端项目而言,‘很难’;对星河湾而言,那叫‘难上加难’。”
随着经济学常识的普及,以及对社会平衡重建背后权利博弈的认识,为自己的立场说话遭遇的排斥已经越来越少。但由于新共识形成的进展是如此之慢,公开的舆论环境也远远滞后于经济的发展,凝结在地产圈文人身上的身份认同、思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仍旧时隐时现。
请注意沈力男的一句自我描述,“走在媒体与地产的边缘,喜爱文字的幽默与美丽”,从笔者的角度来看,“边缘”的背后隐藏着一些困惑,而跟随文字飘升的情怀,正是形成这种困惑的主要原因,纠结的是,它也会是排解这种困惑的具体途径。
沈力男说,“除却上班与加班,我只是把朋友们看电影、微信聊天、打高尔夫、电脑玩家、逛街购物、泡妞泡仔、睡懒觉的时间,用来做文字游戏了。”
他从盛赞万科的精装修,到批评万科拿了地王但不承认;从指责国企不计成本在地产行业内抢地盘,到发出对宋卫平这个品质偏执狂的惋惜;从感慨冯仑建设立体之城的狂想,到分析闽商做事的4张“脸谱”。沈力男在他的业余时间游走着,享受着自己精神领域的建设。
在这个时代,每一个转型进入开发企业的“笔杆子”的成功,都是一次文字圈的挽歌。“进入企业”成为一大批地产圈媒体工作者为之奋斗的目标。前有前辈,后有来者。
一位名为“Esse”的网友在评价马尔库塞在《单向度的人》时写道,“媒介对所谓‘大众文化’的大批量机械的复制,使文化产品堕落为商品,使人类的最内在的反映也已被彻底的僵化、一维化:任何特殊的个性都被泯灭在了乌合之众的海洋里;任何特殊的呐喊都被湮没在了整齐划一的语调里;任何特殊的情感,都被既定成了一种单一的模式,经历着似曾相识的际遇。”
随着思想多元化和消费社会的兴起,在公共领域内“文以载道”已经越来越显得没有可能,文字本身也成为一种商品。既然这样,那还不如直接“弃笔从商”,做真正的商事,在房地产圈内做“房事”。在解决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余,再提笔写一写自己的观点,用文字建立与人沟通、被人了解的途径,这应该是媒体从业者的偏好。
沈力男出身书香门第,他的母亲在高校从事教学工作。他在《泡沫中的沉浮》后记中写道,“对于我的下海,先斩后奏,(母亲)初期是有微辞和怀疑的。说起来,我是我们家族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抛掉铁饭碗的人,而原来的那个饭碗,外人看来又有着金子般的成色。”沈力男说,他不后悔下海。
是的,在喧嚣和迷乱的世界,媒体圈构建的是一个拟态环境,亲历商海或许才能看见最真实的。但未能改变的是留在身上的一丝痕迹,“在商海,自信仍能保持那一份尚未完全扫地的斯文,一时‘装模作样’,一时‘书生意气’,一时‘固执己见’,却还能全身而退”。
《泡沫中的沉浮》多数文章在“由己斋”内写成,它是沈力男的书斋,起这个名字是因为“平常身不由己,书斋我说了算!”这就是地产圈内的文人:我思故我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