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过后,花泥的汁液便会深深地侵入指甲内,像涂了一层指甲油,一两个月也不会退去。姑娘们聪明又爱美,总爱比谁包的指甲好看。其实这风信花和姑娘们一样聪明,它正是用这种自残的方法,让夏日的精彩和自己的生命一道在姑娘们嫩白的指甲上得到延续。“花谢花飞飞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?”不由得让我想起三月的桃花和顾影自怜的黛玉来,她们早已“一朝春尽红颜老,花落人亡两不知”。而此刻的风信花儿,正悄无声息地孕育着下一个盛夏,尽管姑娘们已多年没了采花包指甲的习惯。
轻轻推开院门,走进熟悉的小院。猛然间,几片荷叶迎面袭来,不免让人有些不知所措。秋天并不是荷花的季节,因为残荷总会让人感觉凄凉。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”,而此刻小院的残荷,尽管早已过了花期,结了莲子,叶子却仍是一层层厚重的绿,如伞如盖,盛了满满一缸。荷花是母亲从一处荷塘里移来的,把老家以前盛水的大水缸移到小径旁,弄来半缸河泥,这荷便在小院安家了。荷是群居之物,移到小院这些年,倒也能耐得住寂寞,总是那么水灵,每有邻人来玩,总会夸奖一番,这时母亲便会很自豪,仿佛别人是在夸她的儿女。再过些日子,等荷叶全枯了,母亲会把荷叶摘下来,直到冬天,才会拿出来,用洗净的荷叶当包裹,做成荷叶粉蒸肉,夏的清凉和荷的清香便全在这荷叶包裹着的粉蒸肉里了。
庭院里,还有许多并不名贵的花花草草,比如万年青,如意草,美人蕉、鸡冠头……母亲和多数乡下人一样,不会种那些难侍候的花花草草,专挑些好种的花草找个盆子,插上花,全凭它们自己去努力了,花花草草们倒也争气,纷纷在院子里找个角落,装点些许秋色。更多的是父亲的作品。红的或青的辣椒,紫的茄子,排列整齐的韭菜,刚刚漫过墙头又想爬上树梢的扁豆……父亲是个庄稼人,不谙种花,种菜的功夫也算一般,却一丝不苟,小院的内容却渐渐丰富起来,小院的菜畦被整得方方正正,蔬菜一茬接一茬,从不间断。
父母亲打理这些花草,和打理我们这些孩子,在方法上有点相似。我们上学的时候,父亲在外做木工,母亲在家种地。母亲不识字,却知道分数是什么,想上学,给你们报名,学得好不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,成绩考砸了,永远不会去鼓励、鞭策或者循循善诱。父亲识字不多,却每每从外地写来满是错别字的书信,除了问母亲和我们好,总要写上几句有关学习的话,偶尔会在信里夹五块或是十块钱,那是对成绩考得好的奖励。
秋天的某日,我和女儿走进老屋的庭院,父亲正在清理一块刚刚枯萎的西红柿地,他要在这里种上些红心罗卜,女儿说,铲掉了六级作物,改种一级作物,这是啥玩法?父亲没听懂,便要问,女儿则顽皮地嘻嘻一笑……
湖畔新都孔雀城,为你的美好生活而来。
一场秋雨无声飘过,天气立时便凉了许多。
小巷深处,一片暗绿,那是秋雨游走的痕迹。“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”,小巷显然是老了,所以承载得了这种莹莹绿色。老屋的院墙上,雨后的爬山虎风头正劲,年老的院墙被裹严严实实,偶尔一两棵狗尾巴草从中探出头来,不久又躲了进去。
门外院墙边,风信花大多结籽了。那是母亲很多年前种下的,红的花,白的花,亦或粉红的,刚开始只有几棵、几朵,尔后几年,便绕满院墙,砖缝里,墙角间,瓦砾中,随处生根,外露的根须狠狠地抓牢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,我想这也许是它们能够生生不息繁衍至今的缘故了。风信花是乡下姑娘们喜欢的花儿,盛夏时节,当花儿开得正旺的时候,她们会相约去采摘下来,用小酒盅盛了,掺上几片叶子,配上一丁点明矾,将花和叶在酒盅里捣成花泥,再摘些黄豆叶做布,便可用来包指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