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王上的守望者

2015年10月24日，北京丰台樊家村，62岁的村民老史站在深秋细雨中，指着对面四栋已经落成的高楼说：“钓云台西北侧那儿以前就是我家院儿。没拆迁前，院儿里有我亲手种的一棵45年的树，拆迁那会儿给砍了，钓云台北侧靠近马路那儿最高的榆树，就是我对门邻居栽的。每天起床我就从窗户那往这边看看，觉着亲切。”

老史是丰台西南三环外樊家村的一名拆迁户，一家人拆迁后，获得7500元/平的补偿，用拆迁补偿款低价回购了7套房。他手所指的“钓云台”前不久刚获批了销售许可证，单价超过10万元/平，最贵的超13万元/平。

原来自己老宅上拔地而起的天价豪宅和老史已经没有什么关系，但没事的时候他总过来溜溜弯儿。“钓云台这个项目，哪一天进场，哪一天打基，哪一天揭牌，我都一清二楚。”老史一边说，一边捋着手里的手串。

但并不是每一个拆迁户都如老史这么幸运。从2003年启动的樊家村拆迁改造时至今日还欠着309户村民6.18万平米的回迁房。“欠房”时间短的三五年，长的已经超过8年。

因回迁房迟迟无法交付，在北京房价暴涨的10多年里，这309户村民并没有像北京城的大多数拆迁户一样迎来命运的大转折，不少人举家在外租房居住，最长的已经租了8年。

“被欠房”的村民本以为“钓云台”项目的土地是用来盖回迁房的，后来种种原因就没了消息。“

两年前工程起来的时候，压根儿没有提给村民盖回迁房的事儿。村民天天来骂，但也不管用。”

 “地王”上的农民回迁房

就在9天前，309户村民的期盼多年的回迁房终于有了着落。10月20号，与“钓云台”一路之隔的“丰台区花乡樊家村危改6号、12号、2号”地块经过104轮厮杀，被央企葛洲坝以49.5亿元的高价拍下，楼面价7.5万元，刷新了北京单价地王的纪录，按照业内的预测，未来售价不会低于15万元/平米。

新科地王上要求配建的6.18万平米农民回迁房，正是“拖欠”樊家村309户村民多年的住房。按照一般的施工进度，村民们还得等待至少2年。

按照回迁协议，樊家村的村民可以以3800元/平米的价格购买“地王”上的回迁房。

3800元/平的回迁购买价格，不够地王楼面价的零头，即使再翻10倍，在北京三环沿线也很难买到房。丰台樊家村周边普通二手商品房目前的成交价格在4万元左右，如果一切顺利，两年之后，樊家村“被欠房”的村民的房产增值至少10倍。前提是他们真能拿到属于自己的房。

地王竞拍当天，樊家村67岁魏春华和75岁的侯继来也来到国土局竞拍现场，关注樊家村6号地出让，陪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四位老人。直至最后竞拍结果产生，这些老人都没来得及细问地王意味着什么，只知道自己的房子有了着落。

“被欠房”的309户拆迁户

对于为何会拖欠回迁房，“被欠房”的村民侯继来一提起就喋喋不休，满腹怨气，但又很难理出个头绪。

位于北京西南三环边上樊家村从2003开始拆迁改造，历时10多年，北京著名的超级大社区——万年花城，以及三环新城等小区，都是诞生在这片城中村之上。

樊家村危改项目后来被列入北京市重点改造项目。由樊家村村委会和北京万年花城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（下文称“万年花城”）共同开发。分别于2003年7月、2004年7月、2007年8月三期进行。

三期拆迁居民原住址均位于“樊家村地王”上。

当时拆迁补偿方案为货币补偿和回迁安置。居民可从拆迁补偿中拿出部分款项，购买回迁安置房。由于万年花城现房不足，安排村民购买期房。此后，万年花城回迁房、樊家村甲6号院、康庄东路19号院等回迁房已相继交付，但仍有6.18万平方米的农民回迁房“无影无踪”。

老史是在2008年接受拆迁的。一家8口人，拆迁面积280多平米。按照每人45平米回迁房的政策，应分配360平米回迁房。最终，老史一家分得5套房子。3套现房，2套期房。约385平米。加上老史父母分得的2套房子，10口人共分得7套房子。其中，期房于2011年及2013年相继交付。

“当初是按照7500元/平米拆的，拆了280多平米，3800元/平米购买380多平米的回迁房，装修完没剩下几个钱。”老史说。好在如今的房价已经翻了10倍。

而家住樊家村危改项目6号地的老洪，因晚2年拆迁，成为拿到1.4万/平米补偿款的“幸运儿”。但是，2010年10月拆迁至今，仍被欠着2套期房。

老洪今年69岁，身子骨硬朗，说话条理清晰，因较清楚拆迁政策、政府文件，以及为回迁房事宜多方奔走，老洪被村民选为三期拆迁户代表。

“这种事儿就怕比！我还算幸运，虽然补偿的钱少点，但2套期房已分别于2011年和2013年交付。2004年最早拆迁的张家路口，拆迁补偿款才4000多一平米，回迁房就要3000多，买不起啊！部分人到现在还有没有房住呢。”老史说。

而一些拆迁时间较晚的居民，也面临着无房可分的状况。部分村民十几口人只分得一套或两套38平米的小一居，有的家庭一套都没有。至今，仍有村民以每人每月1500元的补贴的标准举家在外租房。

地王上的守望

“当年拆迁时，十几岁的孩子，如今已到结婚年龄，因名下无房无法结婚；当年六七十岁的老人，已近残灯败烛，还要随同孩子们到处漂泊”，“开发商已将回迁房拖建了5年（一二期回迁户时间更长），难道我们还要让他再拖建5年、10年吗？”。一份由“欠房户”起草的准备致北京市长的信中写到。

这份7月拟好的联名信，有86名村民代表签字并按下手印。但因种种原因暂未送出。大多数村民的只希望结束租房的日子，住上自己的房子。

樊家村“欠房户”反映，几年中村民也曾多次找开发商、村委会、乡政府、区政府、市政府（各级信访办），要求尽快解决久拖不建回迁房的问题，但至今都没有得到明确回复。

被选为拆迁户代表后，老洪家里案头上常放着2本书，一本是《最新房屋拆迁法律政策全书》，另一本也是拆迁相关书籍。其中一本是2010年拆迁时，花了30元从北京市国土局买的。由于这几年时常翻阅，俩书书脚已被磨平。

如今，“地王”被葛洲坝摘牌，老洪又要开始忙碌起来。“我们准备跟村里打招呼，过几天找开发商谈谈。要求开发商以书面意见回复相关问题，并加盖企业公章”。

（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村民均为化名）